那一年,当我领着7岁的儿子去超市,让他挑选喜欢吃的食品时,他却说,啥也不想吃,奶奶总给他买,全都吃够了。听了儿子的话,发觉,现在的孩子真是太幸福了。不知不觉就想起了自己的童年。
七十年代,我们国家还处在经济困难时期,物资匮乏,购物都凭票供应。那时候,吃小食品,对于很多小孩子来说,是一种莫大的奢望。小食品特别少,最关键的是,柴米油盐酱醋等生活必须品都难以为继,父母哪里还有多余的钱给孩子们买小食品啊。
小时候,我们家四个姐妹,我是长女,往往是我的衣服穿小了,大妹妹接着穿,然后是弟弟穿,最后是小妹妹穿。为此,小妹妹特别委屈,哭着说自己太可怜了,从来就没有穿过新衣服。而弟弟更委屈,说自己总捡姐姐们剩下的花衣服,常常受到男孩们耻笑。每次面对这样的情景,妈妈总是为了哄好他们俩,会破天荒的买几块糖果给他们,还答应说过年了一定买新衣服给他们俩穿。我那个时候,感觉糖果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食品,但是除了过年,几乎无法吃到。对糖果更加的渴望。有一次,梦见自己进入了糖果厂,可以随便的吃糖果,妈妈喊我起床吃饭了,我却在心里告诉自己,绝对不能醒来啊,否则糖果会全部消失的。当时我家附近有个钢铁厂,我和小伙伴们在废渣堆里,用小铁锤一下一下砸出小钢腚,卖一斤一分钱,竟然积攒下来好几分钱,用一个罐头瓶子存着,打算过六一儿童节时买最爱吃的糖果。
那个时代,妈妈的单位有一项福利待遇就是看电影,每家发一张电影票,由单位的大卡车拉着大家去市里的电影院,一起看电影,然后再一起坐车回来。儿时的我,觉得最美好的事情就是看电影时,在闷热的电影院里面,一边观看电影,一边吃着雪糕,感觉就像进入了少先队歌歌词里唱的共产主义的一样幸福。
一年夏天,妈妈回家拿着一张电影票,递给我说,快去坐车看电影吧,是日本影片《人证》,特别好。我一听,欣喜若狂,因为早就听说了这部电影特别好,里面的主题歌《草帽歌》我最喜欢听了,在当时特别流行。接过妈妈手中的电影票,我立刻跑进里屋,拿出藏在大衣柜后面的存钱罐,从里面取出了二枚钱,一枚二分,一枚一分,刚刚够买一根三分冰棍的钱。然后,跑到单位的操场上,和一群和我一样大的孩子们,爬到大卡车上,一路上欢欣鼓舞的奔向电影院。
那是一家建筑单位的电影院,建立于50年代,里面的座椅都是折叠的,人坐上去椅子才会平坦,人站起来,椅子就会立刻立了起来,地面是带着斜坡的水泥地面。当年放映电影中途需要换电影的胶片,时间大概是5分钟左右,这时候,就会中场休息,观众们可以去卫生间,或者去外面购买小食品。
那一天,我们去得晚了,进入电影院刚坐好,灯就灭了,电影开始了,当演到那个从美国千辛万苦来日本寻找妈妈的儿子,看见妈妈,满心欢喜的去拥抱妈妈时,不料,妈妈却将一把匕首刺向儿子的胸口,看见这一幕,吓得我浑身一得瑟,双手又都是汗水,不小心将手里紧握着的钱掉了出来,我连忙蹲下身子,摸着黑在地上找,结果摸了满手的灰,才找到了二分钱。电影中途休息时,我趁着灯亮了,赶紧蹲下来找钱,却根本看不见一分钱的影子了。那该死的一分钱估计是顺着倾斜的水泥地面,不知道滚落到哪儿去了。小伙伴们看着我的样子,都过来问怎么了?我说丢了一分钱,他们听了,全都哈哈大笑,嘲笑我说一分钱丢了还找啥啊?可是,他们不知道,我只有三分钱啊,丢了一分钱,就无法买冰棍了啊。但是我又无法解释。小伙伴们招呼我一起出去买吃的,我就是不去,只能孤独的坐在那里。当小伙伴们拿着买来的小食品回来,我突然特别后悔来看电影,只是希望电影快快演完了,早点回家。后面的电影演的什么内容,我无心看下去了,即使那首著名的《草帽歌》响起,我听着也觉得无味。
电影散场了,我们又坐大卡车回来,在车上,小伙伴们开心的议论着电影的内容,我却一句也不说,感觉他们的开心,与我无关。下车后,我回到家里,妈妈问我电影好看吗,我大声的说:不好看,一点也不好看。然后不顾妈妈惊讶的目光,跑回自己的房间,把门插上,当我伸出手,看着自己满手的灰尘,还有手心里面剩下的二分钱,孤独的躺在我的手心里,就像孤独的我一样。我伤心的趴在床上哭了很久。晚上,爸爸下班了,问清了我难过的原因后,爸爸亲切的开导我,只要以后好好学习,将来考上大学,就一定会有个好工作,就会挣很多工资,可以给父母和家人还有自己买好吃的啊。我听了以后,认真的点点头,发誓一定会好好学习的。从此,真就成为一个爱学习的孩子。
随着时光的流逝,如今生活好了,现在的孩子,就像在蜜罐里泡大的,他们永远不会体味到过去那个年代的艰难和苦涩,但恰恰是那个年代被“一分钱难倒”的我们,才在享有最宝贵的精神财富中,获得了充裕的物质并昂首挺立着。